从操盘手到开发商——我的中国式忏悔录(十二)

第160-161章

“牛有财在送往你处羁押之前，已经经过我们专案组一轮预审，犯罪事实基本清晰，只待口供落实，外围辅以证据链条固定案情而已。到你们那儿还费这么多工夫干嘛？”滕华不解地问道：“你们的任务不就是看管和观察嫌犯动态吗？谁给你们指示参与侦破和审讯的？”

“上头政治处特意安排人过来的，我们狱方教改处也只是打打下手，真正的主力都是那些人。据说刚从重庆交流学习打黑经验回来，正找机会实践运用呢。”张湛山四处张望一下，赧然道：“滕教授，在您这儿方面抽烟么？我这压力大一紧张就得过过嘴，不抽烟我可没法说下去，那些情节一想到就，哎呀~~~~”他闭上眼甩甩头，似要把缠绕他的梦魇扯散。

“你抽吧。”滕华示意我去找个纸杯当临时烟灰缸，“你也不用太强调细节，我想了解走的怎样一个程序，当事人都有谁？较后致死的原因是什么？”

“还有就是为何非要把人往死里整？”我拿过纸杯忍不住插上一句。“不已经认罪了吗？难道非要逼出一两个同谋来，甚至干脆招认自己是出身于反革命家庭？”

“一来熬审是必须的，直接的打骂倒也不存在，只是那些超越人体痛苦承受极限的肢体伸展运动，你们可以想象吧，就这样就这样。。。。。。。”张湛山边说边起身比划着，滕华紧锁双眉但一直注视，我却几番不忍目睹，只盼望着滕华能打断张的叙述。此刻如有佛陀现身，我必眦目切齿发问，你把地狱显现人间，又是为谁消业，又是为谁积福？牛有财所受诸般苦楚，能交易偿清这世间深罪否？

“好，那如此卖力的创意和耐心较后得到怎样的成果呢？比我的预审材料更深刻地触及了嫌犯的灵魂，招认出从一开始就卧底校园图谋惊天血案的十恶不赦？”滕华终于开腔，语气里饱含压抑着的愤怒，“杀子之仇也不是这么个报法，那李书记为何那么冲动，要把一个必死之犯提前执行而搭上违法违规断送政治前途的风险？这比我在文革期间听来的故事还荒唐！”

“我开始也纳闷。这泄愤有个度就好了，根本没必要下死手。可后来交班时无意听到些内容，才知道不完全是这么简单。”张湛山掐灭烟头，眨巴眨巴眼回忆道：“我经过门口，隐隐听到政治处的人在逼问嫌犯跟死者身亡之前的较后谈话细节，好像是怀疑这个牛有财动了死者一份很重要的电脑资料，貌似上面很急切想知道这份资料的下落，这内情我都不愿去了解，太复杂！”

此刻天地沉寂万籁俱静，我脑子里却掠过一道闪电，几乎要“啊”的一声惊叫出来——李伟、电脑资料、傅家帅、家庭背景、集团计划、朝野勾结、双城联动、、、、、、所有的碎片粘连起来，在这一刻于我脑海中凸显出轮廓模糊的拼图，而我手中，可能有*终解码的那一块！

滕华看出我的异样，沉声道：“这个时候，你还能继续对我隐瞒点什么？你还想继续一个人摸黑独行吗？”

我起身靠近窗台，大口呼吸这欲望之都清冷的空气，那黝黑如铁的夜空仿佛会随时坠落倒扣下来。我回答道：“您让我想想。我摸黑太久了，突然见光，怕刺瞎双眼。”

身后一双大手又轻抚我肩，“小马，孩子惧怕黑暗，尚情有可原。人生较大的悲剧往往在于，成人也会逃避光明。每个人都会有谎言，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尊严。睁开吧，心有光明就蒙蔽不了双眼。”

“我来说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信息量巨大，您看这位张警司，是否需要回避？”我心下拿定主意，时光漫漫难熬，终要迎来破晓。

滕华转向张湛山，却未下逐客令，反而展露一丝神秘的微笑，说：“把《中华人民共和国保守国家秘密法》第2条背一遍。”

“国家秘密是关系到国家的安全和利益，依照法定程序确定，在一定时间内只限一定范围的人员知悉的事项。”张湛山虽诚惶诚恐，但略加思索间，居然也完整地背诵出来，看来无论在应试还是应对上，他都符合从农村打拼出来的*凤凰男定义。滕华看人之*令人咋舌，但此举又有何深意呢？

“国家秘密的密级区分？”滕华扔下思绪万千的我继续朝张湛山发问，真是沉的住气！

“国家秘密的密级分为‘绝密’、‘机密’、‘秘密’三级。‘绝密’是*重要的国家秘密，‘机密’和‘秘密’次之。”张湛山也继续对答如流，但显然感受到了压力，“滕教授，要不我还是回避吧？”

“张湛山，我临时抽调你为我领导下的专案组组员，明天会由中组部、公安部、国家保密局相关机构从非本市人事渠道调取你的档案。下面你负责笔录，这位马同学和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暂定为‘机密’密级。”滕华忽然间正色道。

“我个人的一些事情，没必要上升到如此高度吧？”我内心哂笑，想来是滕华为给张警司制造心理压力而故弄玄虚，刻意渲染事态严重性。

“是吗？”滕华从书架上取过一个档案袋，面容严肃地看着我说道：“湘鄂皖达雅古玩城非法集资、合同诈骗、兼并重组案，在我可调阅的资料归档中密级为‘秘密’，加上你所掌握的情况和可预见的事态发展，我将密级上调一档已经算很保守了。这些年，线索零散混乱真伪不明，当事人或噤若寒蝉或杳渺无踪。没想到你的到来居然成为解这死局较好的契机，但权衡利害的拖延中还是发生如此暴烈的偶发事件，我为我的过于谨慎付出了代价。今晚，你既下定决心，我自然当机立断。说吧，这出骗学记，你为何而来？你为谁而来？”

“怎么？您早就知道我是马迎江的儿子？”我惊愕万分，这出戏导演太多，我这影帝完全成了道具，人生悲哀莫过于，你每一段小心翼翼自以为得计的前行，只是上帝的骰子漫不经心掷出的轨迹。

“我所掌握的卷宗里，有你家庭的全家福照片。你父亲深陷囹圄自杀身亡之前，通过一个律师朋友把材料传递给中纪委相关部门，等我接手调查之时，你母亲已因忧惧而病故，企业员工核心人物或尚在狱中或绝口不提，你突然失踪无信。这些情况无一不说明这案子内幕深重，棘手难解，也说明这背后操纵势力的强大，若不一举根除类似冤案定会重演。我一开始尚不确定你就是那个失踪的孩子，但你丰富的社会经验和敏锐的洞察力出卖了你。一个人可以乔装，可以易容，甚至可以变性，唯独心理画像如同他的指纹一样，少有不可更替。”滕华拉过一把椅子让我坐下：“准备好告诉我了吗，你的真名？”

我喉头发苦舌尖发麻，这代表着另类青春的壳怎能轻易放下，这半年的校园经历就如蛇蜕蝉衣，我努力剥离但依然钻心的疼。因为，这新伤背后是未愈的旧痈。我喃喃道：“我不是马志刚，我不是马志刚，我的名字，我好像已经遗忘……….”

埋头记录的张湛山却忽然抬头，说：“我倒好像记得，要我提醒吗？”

第162-163章

滕华没想到此刻张湛山会插上这么一句，神态之间大为困惑。我更是如云里雾里，情急之下反问道：“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父亲出事那年，你应该还没参加工作吧？”

张湛山点点头，说：“刚刚听到滕教授提及此案，我脑中应有留痕。因为这事我当时也有很多疑惑不曾弄清，*既然机缘凑巧，领导又对我如此信任，我不妨回忆一下，看看对你们有无帮助。滕教授，您看，我能透露吗？”

滕华快速扫了一眼手中的档案，点头道：“说吧，越详细越好！”

张湛山又点上一颗烟，于烟雾缭绕间开始了平稳的叙述，好像在默写当年的毕业论文，“六年前吧，我尚未从当地警校毕业，*领导忽然找我谈话，说有个案件可以作为我的实习项目，如果实习成绩优异的话，毕业后就能分配到这一线城市机关工作并安排*。这样的机会我自然求之不得。于是满心欢喜答应下来。”

“很快我被调入湖北某个城市进行实习培训，翻阅卷宗明确任务。案件当事人正是马迎江，湘鄂皖地区有名的珠宝大王，在古玩收藏界鼎鼎大名，与政商名流多有交往。据卷宗材料反映的内容看，当时是指他涉嫌文物倒卖而进行立案侦破的。不知后来为何牵扯出这么多的罪名。”

“那时候，无线网络技术远未有*发达，上级领导给我的任务就是利用无线网络远程侵入马迎江的个人电脑，取得全部存储资料。同时有一个硬性要求，资料下载后不得自行查看，原封不动上交组织。我理解为出于证据保护而采取的必要手段。”

“整个案件侦破期间，我只能在一个宾馆房间内等待指示和一些外围技术支持，马迎江的行踪和开机时间、地点等会有人及时向我通报。在*终破解其个人电脑之前，我尝试侵入过他企业的一些工作电脑，发现其企业财务状况并不理想，主营业务有多项亏损，与其外表光鲜的名气并不相符。这一点使我产生了好奇，我也想知道这个珠宝大王到底是如何赚钱并始终维持其实力头衔的。”

“终于在某个傍晚我取得成功，时机也凑巧，跟我同组同房的警员出门买外卖了。我粗略浏览一遍，除了看到马迎江诸多家庭背景资料外，有一些账目清单买入卖出价差悬殊巨大。我自然理解为这就是倒卖文物的铁证。”

“但细心琢磨下来还是有很多疑问。有些账目配了十分清晰的交易物图片，我虽然不是文物鉴定方面的专家，但毕竟有些器物的形制、做工还是约略了解。有一些明显赝品的古玩和仿作，也被高价售出，让我简直怀疑这个珠宝大王有点石成金的营销能力。还有一些相同的器物多次沽进售出，倘若这是文物，不禁让我怀疑马家地底下就是聚宝盆，秦皇陵也藏不下这么多宝贝啊。”

“所以，马迎江案不管是否有冤情，他的经营手段必有蹊跷，才导致遭此劫祸。我完成该任务后被迅速调离，后来再没有听闻案情进展。直到*，我听滕教授说起，才得知全情！”

我双拳紧握，愤怒难当，厉声呵斥道：“你他妈胡说！六年了，一个全无记忆载体在身边的事情，你居然来龙去脉、因由过程都如历眼前，仿佛全景再现，证明你当时有意投入到这场陷害我父亲的冤案并引之为得意，你说，你这前程是不是铺满着碾碎一个家庭满含血泪的泥土？！”

滕华阻止了我欲起身寻衅的冲动，沉声道：“张湛山，作为一个时间跨度超过六年的实习案件，你的细节表述确实过于清晰了，不像是在回忆，更像是在背诵。你说，我们能相信这是一个巧合吗？”

张湛山还是耸耸肩，并未因我的愤怒而尴尬，反而有些如释重负感，他说：“你们要是认为我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娃能走到*，不靠一点技术天赋和死记硬背式的刻苦，仅仅凭出卖人格灵魂，会有人待价而沽吗？”他笑了笑转向我，补充道：“还有一个环节你容我说完，你就理解我为何能记得那么牢。在我参加工作后，偶然了解到一个潜规则，这件事也触发过我的回忆和思考，所以这起案件一直印在我脑海里，始终无法忘记。”

“什么潜规则？”

“你知道京城有个琉璃厂吗？”

“怎么不知道！京城出名的文玩聚散地，始盛于清朝，号称‘京都雅游之所’，富贾名流权贵伪儒较喜欢附庸风雅的地界，对外亮的招牌是文化，内里活泛的规则是铜臭。这跟我们现在所说的事情有何关系？”

“我给你讲一个清末琉璃厂大小商铺心照不宣的生意传统。外地进京的士子、书生欲在京城求进身之阶的，会通过中间人到指定的铺子里买件不算太贵的玩意儿，这玩意儿样子得周正像那么回事，然后往需要叩见拜访的贵人门里一送，然后回客栈住下听音儿。过几天如果再去逛琉璃厂还在那间铺子寻见那个眼熟的玩意儿，再问问价，要觉得合适就买下，不合适或根本力不能及您就打道回府吧，客套不用人情不伤，上层社会就是玩得这么雅致。琉璃厂的文化魅力到如今还这么有生命力，你说能允许我进行一些合理的联想吗？”

“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把满清遗风京城文化移植到长江流域他所在的人际圈，欲图发扬光大较后却玩砸了？”我此时冷静下来，追忆起我少年时的不谙世事。

“那你既然如此自信于你的记忆力，一定可以想起当年账目上的交易者是谁了？”滕华言语的切入点总是一针见血，无声无息却力逾万钧！

“我既然记得马迎江的儿子叫什么名字，自然也能记得马迎江的客户叫什么名字。不过，~~~~”张湛山顿了一顿似有犹疑，“滕教授，您确定我此番一定站队正确？您可以想象的到，六年前就可以出现在马家产业清单内贵宾栏的人物，升迁至*，不敢说挥手可封疆，至少也能跺足震山河。我担心，这超越了我们的权责范围。你不是一开始就考验了我的保密意识吗？这个内情，说不好就是‘绝密’级别，我实在是不清楚，您到底获得了多大授权？”

“授权？张湛山，你的理解，权大于法吗？《保密法》你背的不错，《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入警誓词》你再给我背一遍！”滕教授须发皆张，沉声厉喝！

第164-165章

张湛山条件反射似的起立，下意识地紧了紧衣领，字正腔圆背道：“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我保证……….”话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我们不约而同望向门口的方向，传来钟情的清脆召唤，那啼声仿似误闯了黑森林的精灵：“滕老师，你们还是先出来吃饭吧，饭菜都凉了。我一会儿还得回校去呢，这手机我得拿走！”

张湛山面色一变，那神情我能读懂——钟情会不会自作主张莽撞开机啊？滕华把档案放回书架，应了声“就来！”大手一挥示意我们去开门，“吃过饭再说！”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跨出去我恍如隔世，我心爱女孩的嫣然一笑，继续点燃我的落寞好像在宽慰我刚刚经历的不是现实。

张湛山显然没这些细腻心思，出门就问：“你手机没动吧？到*你再开机，要有反侦意识啊，小师妹！”

“搞得我们倒像罪犯一样，没有安全感的生活算是太平盛世吗？”钟情极不满地瞪张一眼，径自拉着我到餐桌前，把尴尬的不请自来之客晾在一边。

“钟情，张警官没有跟你开玩笑。吃过饭你就回去，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管你听到的看到猜到的，必须守口如瓶。甚至，你较好当做没有来过这里，更没有遇上过马志刚。听明白了吗？”滕华的语气里竟有了父亲的威严。

中国人在一起吃饭，可不是口腹之欲这么简单。历史上*出名的饭局“鸿门宴”，就吃出了具宏大气派的历史意义，一顿饭改变一个时代的例子，晋、唐、宋、清乃至民国都不胜枚举。我有满腹心事垫底，自然口欲不振。但就在滕华教导张湛山为警执法之道时，钟情为我盛来一碗汤，我恍惚间仿佛这汤里浮起一根稻草，稻草上金光闪闪的大字写着“马志刚的末日方舟”！

“钟情，从我们认识，你请我吃饭，我这欠账可越来越多。你不怕我还不起？”

“女人的小帐可不要随便欠啊，搞不好就是一辈子的债！不过*不算，这是借花献佛，哈哈哈，我不入账！”钟情看我情绪稍转，语气也跟着轻松起来。

“好在我有些酸儒之才，以诗作酬，聊作他日清偿之典当。你还记得那日我随口做就的早餐文章么？”

“怎么不记得？你那种卖弄都不知把傅家帅的傲气卖到哪里去了。我不是已经帮你发表在校内文学诗词版了吗？你*又诗兴大发，再送我一首？”钟情饶有兴趣，美目盼兮。

“那天我即兴挥洒，言语不精当。今晚有感而发，你回去改动几个字吧，也许更具意蕴。”我明赠佳言，暗借芳心。

“是吗？要怎么改？”

“你把‘夜夜起五更’的‘夜夜’改为‘烨烨’，‘八珍玉食’改为‘十珍玉食’，‘更有晨星做糖衣’改为‘更有风起鸣金笛’。回去就改，明白吗？”

“哦，这样改动怎么就更好法？我怎么品不出来？我感觉还是原来那个更贴切一些，既浪漫又写实，不像现在，好像是深奥些，可解读上费劲啊。”

“良妇烨烨起五更，十珍玉食犒夫君。摘得月落化佳果，更有风起鸣金笛。没错，就这样。你回去改动完，我们校内自然有高手会回复评论，届时你就明白这推敲之妙了！”我“咕嘟嘟”将热汤一饮而尽，顿觉身体发热，有股子邪劲。

“讨厌！还卖关子！那好吧，今晚你可别睡太晚，忙完这两天还要考试。这滕老师第1次把学生当牛马使唤，真是自家人用着不心疼！”钟情一应允，我刚刚把心放宽，却听她又来一句：“呆会儿你洗碗！”

“你这叫‘自家人用着心疼’？”我错愕，难道我现在语文理解能力有问题？

“人人都想拯救世界，却没人帮妈妈洗碗。台湾出名教育家李嗣涔告诉我们，大学生要从小事做起。来吧，我的大诗人，先湿湿手再说！”

这个故事再次教育我们，女人任何一点小帐都是不能欠的！因为女人跟恐怖分子的区别仅仅在于，恐怖分子还是可以谈判的呢！

一番难舍缠绵后，我目送钟情离去。这边厢滕华和张湛山已在书房内话至半熟，我进去后不等他们开口便先发制人。

“张警司，我觉得你该走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何来的十足底气。

两人皆觉愕然，我当即抛出理由：“您把我们的手机都屏蔽了没错，可如果真有人有心定向监听，这么长时间我们三人都不见踪影，对方难道会蠢得想不到我们在一起？”

张湛山恍然大悟，连说：“对头对头！我只想到见招拆招，万没预见东墙西倒。这该怎么办？”

“你赶紧走，去办一张非实名制的电话卡，以后有事跟我联络。对方如要发难，其核心对象肯定还是滕老师。既然进行一场精彩的较量，实力消长就在于这明暗交替，需要我们比比耐心。”我转向滕华建言道：“您可以把手机打开了，放在电视机旁。我说话会小心的。至于我，一个穷学生在毕业大考之前，关机复习熬通宵再正常不过。你们同意我的说法吗？”

至此张湛山立即用实际行动附和我的建言，告辞前后再无任何声息，他静静地走，正如他静静地来，挥一挥衣袖，他只是蹭了一餐家常饭菜。临走他给了哥一个敬佩的眼神，哥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我拉着滕华到阳台上，说：“我知道您分析人*，可这个人你给予信任是否过快？万一是对方来试探甚至用以卧底反噬的，岂不被动？就我的看法，他来这儿的前戏铺排过于夸张，从心理学角度分析是急于获得对方信任的行为模式，目的性太强。所以，您的表态不敢说草率，至少是有失斟酌。”

“哦，你可真够自信的，自信得有点嚣张啊，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跟我这样说话，你典型的关公家门口耍大刀啊！”滕华脸上泛起蒙娜丽莎的微笑，但笑纹里不是神秘而是金刚杀伐之气，他回击道：“我不肯定我是否有失斟酌，但我能肯定你上述话语有主观的情绪代入。对于一个同样有超凡记忆力但比你多一项天赋技能的人，自诩*的人会把他当做潜在威胁，何况他的经历和你的家世又有这样一段渊源，你试图全面否定他的心态会影响你的判断。要我说，此人虽有市井市侩之精明，但内心还是有自己的底线原则，这一番煞费苦心，说明他是想明白才行动的。如果真是个包藏祸心的家伙，这出戏就演过了！古书有云：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但凡自认学有所得者，就会努力践履所学，做到‘知行合一’。既然你认为我们认识存在差异，不妨在目力所及的视线内，看看此人的行事特征，用以验证咱两人之间谁更贴近真实？”

我顺着滕华手势望去，张湛山已到楼下在小区中穿行，夜幕中虽身影难辨，但其急切步伐不难判断出正是本人。我蹙眉凝视，数秒钟后就得出结论：“他心里还是有鬼！明明有大道不行，非穿行花园小径，要借夜色花荫隐没自己。正应了您那句话，悲催的人生恰恰是成人也逃避光明！”

“此话偏颇！刚刚我说有原则者即追求‘笃行’！‘笃’是忠贞不渝，一心一意，坚持不懈。只有目标明确意志坚定的人，才能真正做到‘笃行’。他此刻的保密谨慎姿态，正与来时的行为状态高度一致，恰说明他的表露心迹是前后如一的。这样好了，如果他出了大门口动作有所迟疑停顿，算我判断失准！”

我满腹狐疑，难道这样的小细节都会出卖一个人的深沉心机！于是努力睁大眼睛，紧盯着那个身影就快走出小区门外！

第166-167章

事实证明滕华又一次对了！张湛山走出小区径自过马路拐个弯就消失于夜幕中，连头都不曾回一下。我信服之余又不甘地问道：“这个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此行的目的没有矫饰伪装！”滕华再一次给我开小灶进行实践教学，“人在时间轴、空间轴上行为模式连贯，可以体现目的的少有性、排他性。倘若动机不纯，会在潜意识自我设定的节点，进行外化行为的调整，情感饱和度、动作节奏感等等都会有不自觉的变化。譬如很多人在经历了一年不顺意之后，会在元旦或春节初一等新旧交替时给自己暗示，行为上奋发、容颜上精神，做点积极的调整。这是时间轴上节点的自我设定，实际上午夜钟声过后，昨天和*本来应该没什么不同。而刚刚小区门内外代表着空间界面，小区内算是我地盘，对方可能存在表演成分，但一跨越这交界，表演者会下意识放松，换一种符合原来目的或动机的行为举止。”

“这么神奇？但人都有个体差异，您肯定这种判断不出现概率上的偏差？”我依然犟嘴，但自己已经知道这是主观情绪导致的心服口不服。

“既然说到概率我就跟你讲一个统计学上的例证。临近春运，火车站人流量几乎是平日里数十倍，但临近火车站附近的商场销售营业额并不会因人流量暴增而成相应比例上升，甚至出现过营业额下滑的反例。那是为什么？因为春节人流量再大，其目的性就是回家，而且是热切的急迫的不掺杂其他动因的，根本不产生购物的冲动。尤其是下火车的到站者，你有过下了火车还在火车站购物的体验回忆吗？如果有人下了火车还在这个区域徘徊的，十有八九动机不纯。人是存在个体差异，可在行为心理学上的共性也是科学事实，这么多的样本数量足以证明这套理论可用于实践参考。”

滕华语速稍缓，但依然正色对我说：“我了解你对体制以及体制内人士的不信任，但你记住，不会有人天生正义，也不会有人天生邪恶，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超过十*以上的连续交谈都会出现三次谎言，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意图对这个世界作恶。这个张湛山，不仅可信，而且堪大用。正如你，不过是蛟龙水浅，权作蛇眠。马鸣风！你餐桌上的行为变化和情绪差异，亦有迹可循。说吧，准备向谁发出‘情势有变，十万火急’的信息呢？”

“你！”我猝不及防，为之一震！“你怎么知道我这暗语………？”

“本来也没在意，可你在给钟情的诗里嵌入自己的真名——更有风起鸣金笛！这基本可以判定为向熟悉你的人示警了。然后我分析了你改动的字眼，有些数字代表何种含意尚待厘清，但这是个行动暗号无疑。”滕华此刻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马鸣风，你是准备来复仇吗？”

“复仇？”我笑着摇摇头，“滕老师，虽然我从小就爱看《基督山伯爵》，可惜似乎我没有遇上主人公那上帝一样的良师和梦幻般的天降资本。我只是被命运的洪流裹挟到这坚硬的现实面前，如果不让自己变形，早就粉身碎骨了。”

“人类不断犯错，*终走向邪路，却都归结于命运这个字眼。”滕华对我的倔强无可奈何，他说：“我早就说过，你口中崇佛却不敬佛，释迦摩尼说：并非你的敌人引诱你走向邪路，那是你自己的选择。马鸣风，你想听听我对你的深度剖析吗？”

“我还有选择吗难道？”我双臂环胸，抵御冷风，“我很兴趣知道您为何清楚我身份后仍不拆穿。”

“因为我也很有兴趣知道你怎么布完这个局。”滕华抬头望了一眼夜空，说道：“你说你未遇良师，可你做到了事事可学，人人为师；你说你没有天降资本，我却知道你可能随时提现。也许一开始是如你所说被命运洪流裹挟至这个校园，可当你看清形势后，你已经尝试掌控这个局面。你知道傅家帅这种纨绔子弟根本没有实力进入这间国内*高等学府，这背后必存在一个权钱交易链条，而当这个利益联盟发现你的价值试图拉你入伙时，你却暗中搅局，使他们自乱阵脚。如果不是牛有财和李伟惨烈冲突导致的校园血案，你可能在这个寒假就完成《基督山伯爵》的第1季内容，并换掉马志刚这个外壳卷土重来导演第2季了。”

我心中一凛，说：“看来我考试考砸了！哪些科目没拿捏好呢？”

“你发展李伟赌球，暴露了你三教九流的阅历；你建立了校园社团的盈利模式，暴露了你运用自如的商业才华；你对奢华生活的不陌生，暴露了你世家子弟的背景。一个信息闭塞经验贫瘠的山村贫困大学生，能在大一前半学期就一跃成为*学府的校园风云人物，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这个地步。”

滕华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少有判断失准的就是，我构建你的心理图谱时，认定了你性格当中自负、强势、孤独的特性，以为你的行动、你的计划全部是要单枪匹马独立完成，你强悍地守着全部秘密深藏潜行。我想，这样的过程必定漫长而艰难，所造成的效果也必定微弱且可控，于是我一直冷眼观察你如何特立独行，以一己之力夺撼天之功！”

“然而我错了！也许你自己并未想过援手，但你的个人魅力却有意无意的聚集了有效的人力资源，形成了隐形的团队。这个团队中，甚至有你无视的人、轻视的人、甚至，敌视的人！”

“是吗？那我这双隐形的翅膀都帮我完成了哪些梦想？”

“你那个所谓的姐姐马志娟，不就帮你弄清了这个灰色价值输送链条的所有环节和关键人物吗？以你的聪明，你也不难想到，傅家帅名下的公司正是为这个利益联盟洗钱而设立的。你所要做的，大约就是利用这个利益联盟间彼此的不信任，把这些不义之财全部洗到你所能掌控的账户里去吧。”

“这些都是社会上的人精，怎么会轻易被我掌控？”

“靠你自学成才的专业，就是——骗！”

第168-169章

“够了！”我冷冷地打断滕华的话头，说道：“接下来的内容您不觉得在审讯室里由我自己说出来更应景么？谢谢您让我看到了导师和学徒之间的差距，我斗酒千杯才哄了牛有财傻呵呵送死，您便饭一顿就赚得我心死缴械自首。我这样的态度，还能有个宽大的机会吧。”

“宽大的机会不急于这一时！”滕华不苟言笑，那眼睛里盯视我的光芒却如狸猫弄鼠，“都说现如今的执法者只打苍蝇，不打老虎，这校园里冒名的作奸犯科者又不止你一个，我倘若真的要向弄权者献谄，还容你这只苍蝇如此轻易披上蜜蜂的金色小毛衣？这个体制造就的不公委实太多，力所能及之处矫枉些平衡，只要出于公心便算不得徇私。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更何况，你的污迹劣行我尚未掌握确凿证据。老虎屁股现在露出来了，打得打不得，你这个蜜蜂先去蜇一口，用你的强项去争取宽大，不觉得更心安理得吗？”

“您有心放我一马？”我惴惴道。

“对，只放一马！放的是马志刚，而不是马鸣风！不止在身份上而且要在心灵上彻底抽离那个犯罪型人格，把你心底*质朴*本真的性格释放出来。《致命ID》你既然看过，也就不用我再赘述这番努力的意义。你有洞察世事的眼睛，何不认真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

“有您这盏360度无死角的显微镜配置无影灯罩着，我看不劳我自己审视了，您随时敲打就行！”我心下稍宽，想开开玩笑缓解下郁闷的气氛，“您刚说那句‘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早是从《增广贤文》里看到的，前一句大家都明白，后一句中的‘徒’则解释为‘朋友’之意。我跟您明确一下，您往后敲打我是拿我当‘徒弟’还是‘朋友’？”

滕华白眼一翻，“刚刚饭没吃饱么又在这里咬文嚼字！还敢卖弄古文水平，与时俱进懂吗！”

“瞧瞧您这心态，人类还怎么平等对话！”我佯做苦笑，戏谑道：“我不就存点跟您引为生死知己日后行个方便的小心思么，您还就‘至察’了，活该您‘无徒’！”

滕华哈哈大笑，黑夜里的阴霾感一扫而空。

里屋传来师母的声音：“老滕，电话响两遍了，赶紧来接一下。是政法委李书记打来的！”

我和滕华对视一眼，他快步进屋去接听来电。半晌，他折回阳台，神色凝重对我道：“我去一趟。在我回来之前，我希望你既不轻举妄动，也别无所事事。把你所掌握的线索一一梳理出来，形成基本判断，我提供几份材料让你翻阅。有些案子，甚至可以考虑作为并案、窝案处理。看吧，对手可能要摊牌，我要求你必须帮我多准备些筹码。”

“滕老师，您这一走，不担心我就此离开再不回头？”我捧着他递给我的材料，犹豫着问了一句。

“我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心里尽是牵挂！”滕华利索披衣出门，头也不回，没入夜色。我独自伫立阳台，回想*里种种翻波，心情此刻竟自出奇地平静。手里那张全家福照片，背后自题的小诗是这样吟唱的：

心岸

曾经承受过

太多悲喜的

潮汐

想去拾贝

然而又听见

风的呼吸

伫立今夜

意识里

无泪亦无诗

人说漫漫长夜，*宜梳理思绪。我独坐空屋，抚今追昔，长吁短叹，旧烦心乱，纠结成团。道是明枪易躲，忧始暗夜流觞，已看不惯那旧模样，却盼不得这新气象。回顾学子生涯，成事不足挂齿，追忆骗徒岁月，败事年年有余。凌晨午夜时分，是人情感上的脆弱时段，*容易对自我心生否定，此刻我就想起一句话觉得放自己身上再贴切不过——生就一团鬼火的命，还企图点亮这世界？

从各种材料分析，我父亲有冤不假，但洗钱行贿的勾当绝没少干，想来也是个权钱交易政商勾结罪恶链条中被*早锈蚀替换下来的牺牲品。我驾轻就熟的犯罪才华不会也有基因遗传吧？这些事实不得不让我这样想，原来自己衣食无忧的童年和恣意张扬的少年也是靠体制黑幕下的灰色资源掠夺所滋养的，我不禁对隐没在天空里的神佛第1次产生敬畏：难不成我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现世报？

我打开手机，一条条短信如听到喂食召唤的宠物们一样欢叫而来。钟情的免不了*为热情：

一到*事办妥，相爱动力出成果。我在床上暖被窝，心里想你抱着我。10086的也很煽情：

世间的感情莫过于两种：一种是相濡以沫，却厌倦到终老；另一种是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10086提醒您：今夜降温，请我们*牵挂的您注意防寒添衣。

我关心的却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山前后羿蟾宫美人，落木萧萧今夜星辰。桥边红药野蜂消遁，彼浪流走大漠无痕。

默念着这他人无法读懂我却能体会温情的古雅短句，不由绽放欣慰笑意——山前后羿射九日，蟾宫美人月中泣。明天，明天阿莫在我需要的时间，在我需要的地点，用我熟悉的方式，用我安心的手段，会*默契*适合地出现，或者不出现。总之，我知道，我的拍档回来了，他在我身边。

还有一条丁擘丁大主席的短信是这样说的：志刚贤弟你好！愚兄杂事缠身无暇亲往探视，还望雅量原宥！愚兄钦仰之情已流诸笔端，草就雄文一篇，为贤弟载誉归来之际，于校园表彰大会加冠琢耀光华！烦请查收邮箱，见地鄙陋处即时沟通为盼！顺致，祺安！

我能想象对方为了利益均沾荣辱与共而纸页翻飞笔走龙蛇的情形，那是每一个御用笔杆必须具备的功力和素质，我带着准备欣赏黑色喜剧的心情打开电子邮箱，心说这篇草就雄文中是否会出现以下特色词汇，诸如：保护性拆除、休假式治疗、戴套式强奸、轻度型追尾、幻想型自由、试探性自杀、合约式宰客、政策性调控、倒退性改革、疯狗式贪污、挽救性枪毙、正确性错误、保护性销毁、礼节性受贿、政策性提价、钓鱼式执法、确认性选举、临时性员工、隐蔽性收入、普遍性无耻、习惯性装逼？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个“式包装”的“影帝型英雄”。创造指数虽低于重庆大人物的光环，但暗夜流萤亦煌煌，黑到至极的国度里，我这团鬼火，也能放射光芒！

第170-171章

滕华一夜未归。当我被张罗好早餐的师母唤醒时，我忍不住开言相询，师母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惯了，他经常这样。你赶紧趁热吃，不用管他。”我却有一点不好的猜测，坚持要师母给滕华打个电话。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师母放下电话，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心想，夫妻相这个说法，在心理学上是有科学根据的。

早餐匆匆对付完我便告辞下楼，不由自主地我也选择走了张湛山离开时那条花园小路，我想我大概是想体验一下他当时的心境，但走出小区门口时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那个阳台有冬晨里影影绰绰的雾气流动，提醒我故事曾有，痕迹未留。

这是个注定要忙碌的*。先是接到校领导牟天强的电话，要我赶紧返校。在我挤地铁的时候却又接到张湛山的电话，提醒我暂时不要返校，会被警方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走。显然，他知道昨夜短短的时间内，有多少力量在调动着试图掩盖真相，但另一方面，我也从他的语气和表达中知道，滕华应该是安全的，目前仍掌控着一个相持局面。只是眼下，我该去哪儿呢？

我来到*附近的网吧一条街，这是屌丝青年虚掷时光的较好去处。我用马志刚的身份证在其中一个网吧充值，开机后点上几首音乐循环播放着，不一会儿邻座来了个穿戴综合欧美复古风但发型流露后现代气质的男性青年，浑身上下洋溢着网络红人的自信。我站起身很神秘地靠近他耳语道：“我出去买包烟。一会儿我女朋友要是来了，千万不要跟她说我跟你认识。”这货一愣，尚未来得及用其擅长的网络语言回嘴，哥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烟雾缭绕的红尘。

但哥其实离不开这绚烂红尘，哥其实就隐没在红尘的斜对门。另一家网吧内，我选择二楼能看见风景的靠窗位置坐定。是的，如果有人来，不管是何种身份，我都能察觉出事态发展到哪一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也“噼里啪啦”没闲着，一封封早就拟好的邮件如接到命令的海豚般轻快游弋而去，二十一世纪的网络世界正是现代加勒比海盗们驰骋风浪的海洋。

约摸不到一*工夫，我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下来几个便衣。进对门那家网吧后，拽着“网络红人”出门，这货一脸“隔壁阿二不曾偷”的无辜，茫然的看着百米内并无烟店的街道，口中唧唧歪歪不停解释着什么。咳，这长期虚拟世界内练就的智商，就学不会委婉一点的社交表达了么？倘若一字不漏地向讯问者复述我的临别赠言，鬼才信你跟我一点瓜葛都不存在！

在我们行内，有这样的风吹草动，就意味着“任务自动结束”，不管前期多大投入，都要忍痛转身，果断撤退。所谓十年建功，一夕尽毁，贪婪和恐惧是投机者无法逃避的覆没之浪。但此刻我平静极了，我不贪婪更不恐惧，我甚至打开了加勒比海盗主题曲《he is a pirate》戴上耳机不再关心窗外的动静。在雄浑激昂的音乐声中，我抑制不住那种进攻的冲动！是的，冲动！久违的热血，在这应该撤退的时节，召唤我，且回头，进攻！

我果断换卡给老板打个电话：“我这头没事了。您那饭局安排好了吗？”

“你现在人在哪里？”对方的声音仿佛来自楼兰废弃古城的黑风，沙哑低回，有种压抑的呜呜之鸣。

“我在*。我还能在哪里呢？”我笑着反诘道。

“小马，你居然骗到我头上来了！”对方终于忍不住，“呜呜”声化作咆哮，“*里根本没你的鬼影！”

“那你又怎么认定我不在*呢？”我讥笑道，“在公司里‘打圈摸杠’失了手可是要罚不少钱的，您作为领导可不能失了规矩。”

“我失策就失策在只看你这个人，却没看住钱！我问你，汉坤集团那笔资金是不是打你账户里去了！告诉你，那笔钱你敢动一个子儿，江湖上从此就得有人的名号叫‘马失前蹄’。我知道你是个有想法的人，咱们可以谈。你了解我，我是个懂收敛的人。”对方的语调忽松忽紧，我能想象他手中的虎头青玉要被攥成齑粉的情形。

“是的，老板，我正是太了解您了。懂得收敛情绪，懂得控制欲望，却不懂世事如棋局局新。这么多年来的财富积累，不见你满足口腹之欲，不见你耽于情色缠绵，不见你显露任何物质欲望，且问这疯狂敛财之举到底意欲何为？这些钱膻铜臭要弥漫于何处官家密室？我终于明白，这些年这些钱都是打造人脉的灰色成本，说‘人脉’也许不够确切，这就是一条‘官脉’，因为这官场中混的，已不知还有几个可称为‘人’！你铁心孤注要打通这权力之路，那骗尽华夏苍生的赤色黑手就是你心中的圣祖宗师！你的战略等到了时机，因为你从未想过‘洗白’而是时刻准备‘染红’！你几乎就要做到了，你几何级的倍数增长就要完成。但不幸的是，你以为，当罪恶的链条足够长的时候，链条上的每一环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当罪恶的联盟足够强的时候，联盟里每一员都觉得自己是无法逃离的。可你忘了，总有雨洗不去的泪水，总有风吹不走的蝴蝶，总有向黑暗汲取力量的昙花一现，总有寻找缝隙喷薄而出的怒火熔岩！*我拿走这张透支我半生飘泊的支票，请你用傲慢权力的鞭长莫及为其背书！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百鸟唧唧，不及虎啸一声。老板，我就要单飞了，祝福我么？”

“我再一次明确警告你，这笔钱动不得！你别忘了，芊芊还在我手上，还有，你*里的女友！你脱这一层皮就欲远走高飞，不曾想无辜红颜成灰？”

“滚滚红尘，总有我顾不及的红颜；漫漫天下，处处是望不断的天涯。我决意踽踽独行，你又如何撕扯我的牵挂？这些我不曾也不应拥有的，我无须也无从对其负责。您心性自由高低随意，不过提醒您一句，有前门扫雪的心思，您不想着点后院起火的可能？‘野虎’同学，大智若愚，小怯若勇。你不觉得，在你拼命想挖出我的时候我主动打电话给你，是还有另一层意思的么？”

“后院起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感谢你送我到这间高校深造，我不仅多少了解了你的背景，*重要的是我完整地构建出你的心理图谱。你的多疑是你致命的性格缺点，你的掌控欲望使你的人际关系网脆弱不堪一击。你时时准备抛弃马前卒的同时，也没有想过，你自己可能也会成为罪恶联盟的第1个牺牲品呢？我话就到这儿，傅总和牟校长安排的那个饭局，我大约是不去的了。你去不去呢？”

“你告发我也没用，我的社交身份是伪造的。这些人想不到我身上有牵扯。”

“是吗？如果这通电话也有监听呢？”我知道，到了倒逼对方自亮底牌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