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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操盘手到开发商——我的中国式忏悔录(十一)

来源:地产大哥   发布时间:2014-11-13 00:00:00

第148-149章

在苏凡安排当值干警来谈话的当口,滕华拉我到提审室外回廊处,批评我冒进式的工作方式,并提醒我一会儿不许插话,首先学会做一个倾听者和观察者。较后,他问道:“你那个美国联邦调查局莱特曼博士的理论,从哪儿看来的?我怎么学术研究生涯里从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我十分羞赧地低下头:“根本没有这个理论,莱特曼博士是美剧《别对我说谎》里的人物,我就是诈他想看他的即时反应。”

“思路对头,可手段儿戏!”滕华露出一种既欣赏又惋惜的表情,“你这种方法,对待初犯尚管用,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小口径碰上重装甲,你不是给人挠痒痒吗?还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得如此明显!”

“我错了,老师!”我不得不承认,知识和才华是一回事,情商和气场是另一回事。恃才傲物的家伙,多半不会有更长远的建树。

“我告诉你,越是在公众场合受欢迎的人,如成功的政客、当红的明星、还有你这种在校园里的*学生干部,自我掩饰、矫正、伪装能力就越强,仅凭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的捕捉,是难以得出接近事实的判断的。”滕华每段表述里总有句话能有意无意地点中我心底隐痛处,我甚至已经不敢抬头看他。

“一会儿我给你上堂实习课,让你知道,人心理上的防护重装备用何种武器才可解除。”滕华用力拍了拍我肩膀,震得如过电一般,老子在这充满罪与罚的空间里,差一点就产生坦白从宽的冲动。如果苏凡说的是真的,有专职保洁、陪聊、定时热水淋浴服务,加上羡煞房奴的免费终生蜗居,也不枉我这犯罪天才的较好归宿。只是忽然考虑到老子并不喜欢抽烟,而监狱也断然不可能提供含酒精饮料,这个重大的规章设计漏洞十分遗憾地阻断了我的自首之路。

“好,一会儿我绝不插话,用心感受这个课堂。”我稳住心神,学以致用。

“记住,我们顶多算是个调查者,而非审讯者。要知道我主动来过问这件事情,已经惊动了不少上层关系。我说过,如果你预设立场,对事态发展没有好处。你可以无限接近于真相,但永远不可能完全窥探真相。人,始终都有主观局限性,如果代入情感因素,你不会成为*的心灵捕手。”

“我知道您顶着压力,外面那些车里面,估计就是政法系统的人士来主动过问干预吧。”

“我手头办着好几个大案,却抽出精力力揽此事,牛有财又是我的学生,难免有人背后嚼舌头说我徇私,如果情绪再激进一点,矛盾公开化就不好弄了。”

“滕老师您相信我说的关于牛有财失手杀人的证词?”

“牛有财的犯罪事实和性质是一码事,警方未送检动用私刑又是一码事。我只认定事实,而后者让我更为寒心和愤慨。牛有财故意杀人,也必须经过程序受到惩罚,这才是法律的神圣意义所在。在体制内玩弄心术,远比江湖手段更为可怕难防。”

说话间,苏凡领着个干警走来,我定睛一看,居然就是堵门质疑我资格不让我进的那个小子。那红头文件的脸上,布满了领会上头意图的精神,鼻眼都透出浓浓的政治正确来。

“介绍一下,这是我监教改部警司张湛山同志。今年刚从监狱管理局装备处调来,他可是智能化安防布控方面的人才,我们特意挖过来的。从昨晚到*上午,一直是他值班。。。。。。”苏凡话音未落,这个警司自动接过话头主动伸手开口道:“叫我小张好了。我当班出此大事,该负责就负责,该处分就处分。领导尽管调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和滕华对望一眼,各自心知肚明。这落落大方的态度,分明是一个处事老练反应机敏心理成熟度很高的人,自信沉稳,抗压能力机变能力都优于常人,*是不容易啃下的硬骨头。

“就是聊聊天,报告还是你们自己写。只不过案子没在我手里完结,我的报告里也不能跟你们监狱管理系统差得太离谱,对吧。”滕华依旧平静如水地与其握了握手,“那就屋里谈吧。”

“现在大力提倡科技强警和监狱信息化,全国各级司法机构都在积极筹划监狱安防系统的建设。你投入这样的全新课题很有前途,怎么会想到调入监狱教改部啊。”滕华进屋后落座的位置和角度选择得很有意思,他主动面向墙角的监控摄像,而那一般都是被讯问者的位置。我挪动椅子坐到张湛山的斜左侧,这样不用直视对方但仍然可观察到全部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反应。

“机关里老和机器设备、电脑程序打交道,时间长了便显无聊。还是和人打交道有意思。”张湛山十指一扣,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这两个日常肢体反应中极少叠加同时出现的动作,表示他处在“防御饱和”状态,但他绝不是紧张,而是表现出渴望挑战的兴奋。他那句“还是和人打交道有意思”甚至让我联系起老板“野虎”的心理轨迹,这样的人格特征其实非常具备社会化成功的潜能,人才啊,确实是人才。

“你喜欢游泳吧?我看你一定喜欢。”滕华的跳跃式话题连我都感到新奇,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好比桂江南在宾馆的床上跟我探讨外星人入侵地球可能性一样不自然。我边听边琢磨,好像咂摸出滕华的一点用意,怎么说呢,如同一个老练的色中君子,陪着觊觎已久的女人逛街买衣服,新衣服买得越多,把她身上原有衣服脱光的可能性就越大。——瞧瞧我这境界,不取代*去做非诚勿扰的两*点评嘉宾,实在是屈才。

张湛山果然出现了迟疑的神色,紧扣的十指开始松开,显然,他心中诸多所预备的台词、方案甚至急智都不知如何应对这平常一问,没有逻辑可循啊。心机深重者往往就是想得太多,这思维滞胀踟蹰间,反而暴露出心中有鬼。

“我还行吧。夏天会去游泳池,不过泳池人多水杂,如果是江河湖海就更有兴致。”张湛山仍然是防御型应对,看似顺势作答实际潜台词是否认滕华“一定喜欢”的行为判定,说明他十分不愿意也不承认能被他人一眼看透。

“你们南方江河湖海水网纵横,只要回到家乡你一定就迫不及待下水畅游,我也喜欢游泳。等天热点,下水跟我这老头比比。”滕华继续强势给对方贴上“行为标签”,可让我疑惑的是,刚刚苏凡和张湛山本人并无做任何籍贯介绍,这张湛山普通话字正腔圆也听不出口音,滕华你可别看走了眼,让对方在心底哂笑你刚愎的胡乱猜测。

“我,我是。只要回家就会去*候常去的河塘,不过水质也不如以前了,以前直接挑回家里喝的。有机会邀请您老去我老家做客,我广西的,家乡风景不错。”张湛山承认了这个“一定”,还主动坦言了乡籍,心理堤防不经意裂了小口。居然说中了,我心里实在是惊大于喜,初次看人就这么准,我是不是其实早就被扒光了?

“年轻人好啊,有身体,有脑子,从农村到城里,从基层到干部,科班教育,定点培养,走到*遇上点麻烦,不算什么大事。”滕华起身踱步,我观察到张警司的眼光一刻也未离开过滕华的身形,他的十足自信已被滕华针尖般轻轻的点刺挑破,注入一种莫名的忧惧。

“是,我有失职的地方,但确实是个意外。监控录像都留档了,您调来看看就知道,这个人是有多想求死。我就是赶上了,非要在我这个点付诸实施。看来我不适合教改工作,调回机关得了。”看来和冰冷的机器设备打交道多了,对鲜活的生命也会丧失敏感而变得冷漠。

“我不看监控录像,咱们就是聊天。你说也奇怪呵,一个已经自首的人,居然非要费这么大工夫处心积虑求死,你说他是精神崩溃,他又行事谨慎。不瞒你说这人是我的学生,他平常是不抽烟的!”滕华的脚步忽然停住,一道深邃的目光投向那双被他一直牵引着的眼睛,仿佛从那里才能看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第150-151章

张湛山的视线赶紧避开,眉头纠结着回应道:“这个我想解释一下。。。。。。”

滕华压根没让他把话说完,摇摇头继续自顾自说道:“不用解释什么!我们就是聊天!我呀,只是考虑怎样根据我的专业水准完成这案子的报告,别让上级督查部门觉得我敷衍了事。事情摆在这儿,我简单还原一下好了,我说完了咱们互相印证推导一下,口径一致就齐活儿!你看啊,牛有财送到你们这儿羁押,到其身亡,时间不超过72*。自首时的心理状态我做过评估,仍具备理性思维特征,也就是说畏罪自杀之临时起意,是到了这儿,可能因为环境因素、预审压力,以及充分了解自己罪行和未来惩戒后产生强烈悔罪、畏罪感,从而引发行为变异,产生这不良后果,小张,这么解释合理吧。”

滕华顿一顿,望着张警司的脸庞做思索状。张的眉头舒展开,不自觉地点点头,正要出言附和,忽听滕华话锋一转:“可有个问题啊,这不到72个*里,牛有财开始筹谋其自杀之策,他居然选择了没有生活经验代入的烟毒溶液作为自杀工具,而且*计算出所能致死的剂量。我推断一下好了,他到了这里即被提审,为了帮助他缓解情绪平复心神,审讯员给了他烟抽。牛有财接触到烟草后,心中开始筹划自杀方案。你们审讯时他抽剩的烟头是无法被刻意带走,因此他私藏的烟头就全部是单独羁押期间留下的,也就是说,除去睡觉、询问、盥洗等时间,平时不抽烟的嫌疑人要在不到四十个*内抽掉四十多根香烟,还不包括你们在审讯期间提供的数量。还有个细节,你们不可能让牛有财拥有打火机、火柴这类物品,所以每次他要抽必须有人给他点火,意即我们的看守干警颇有耐心地每不到一个*就要去关心一下给他点火,这么密集的频次我们的干警还是疏忽了怎么从不见牛有财扔烟头呢?,小张,所以玩忽职守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们几个班次都忽略这个细节了嘛。话说你们对待人犯可真是有够耐心的,他这‘伸手牌’香烟你们不烦哪?”

我在一旁听得豁然开朗,许多经过层层包装的谎言,无论多么庞大多么精致,总有一戳即破的虚弱,犹如二战后期日本较后一艘超级航母“信浓”号,貌似装甲厚重实则不堪一击,因其骨子里已经漏洞百出,稍有对抗便自沉大洋*终覆灭。而且,从滕华的描述中,我甚至能还原不少真实的画面,怪不得苏凡敢于留下烟头物证,牛有财必是经过数轮熬审,那烟头的确是让他提神而自己抽掉的,而收集者的心思诡秘,也一并融入这烟毒溶液中去,并随牛有财身躯之湮灭,化为世间一道凄迷狞厉的青烟。

温度不高的斗室内,我看见张警司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几次欲嗫嚅开口,但依然被滕华手势压下,强大的后招如太极圣手一般漫漫而来,无声无息却力透纸背。

“牛有财成功避开了你们的视线,也*计算好剂量,但有毒物质的溶出量也需要时间,什么时候开始泡?泡水里多长时间?浸出液需要多少量不至于饱和?如果这么复杂,一个刻意求死的人,为何不干脆吞食几颗烟头呢?较后,为何要选择这个时机?选在小张你当班的时候实施自杀?难道牛有财也知道你是刚调来不久,尚未完全了解这里的工作作风和工作方法。这样的话,他在临死前也算为经验*弱、人脉*薄、根基*浅的你尽可能减轻责任,万一监察部门追究过深,也可和大的体系剥离干净。这样的自寻死路者,我甚至有点敬佩他的政治智慧!”

张湛山双手抱头,我心知这场较量已经在第1回合结束。滕华这绵里藏针的功夫,根本没让对方有还手的机会。接下来,会是失败者的“沉默期”,这种心理防御,是另一个临界面上的相持,要么爆发,要么灭亡——我已经在心里替滕教授起草结案陈词了。

那边厢滕华也不再说话,只是在张湛山背后来回踱步,小小的空间充盈着单调而沉闷的回响,显得说不出的诡秘。我倒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又不知滕华葫芦里还有什么药,也只好强扮耐心,沉住气继续观摩这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抗赛,心说只要张湛山死不开口,或许能勉强支撑个平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注意到张湛山几次欲回头,但*终克制住了。滕华显然也注意到这个细节,沉吟半晌道:“小张啊,跟你做业务探讨,回去反思一下。写报告么,终究是纸面功夫,留意我给你的提醒就行。”收话尾时,滕华弓身双掌拍在张的肩头,一如他时常对我做的貌似抚慰实则震慑的行为,只不过电光火石间,似乎手上还有个附加动作,因为角度原因我看不仔细,但从张湛山的肢体反应来看应该是接收到了某种信息。

“好了,你应该去休息一下,我们聊天到此结束。小马,你有问题向这位警界前辈请教吗?”滕华较后还是给我一个发言机会,难道他亦看出我想在这场不对称对抗赛较后搞一把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落井下石搂草打兔子的卑鄙心态?

我阴险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自以为一等的问题:“张警官,你觉得监狱管理搞智能化,是对咱们有利啊还是对罪犯有利啊?”

“当然是对咱们有利啊,高效便捷无死角,二十一世纪技术升级引发观念更新嘛。”张湛山谈及自己的专业领域,自信很快就恢复了。

“那你知道凯文.米特尼克这个人物吗?”

“知道啊,美国头号黑客,干过不少大案,现在还在牢里吧。”张湛山也不是浪得虚名,跟我玩还是上得了台面。

“他人在美国牛仔的牢里,可手还是伸到了世界各地。本来为了防范他继续侵入互联网,狱方收缴了一切可供上网的设备,可这个牛人,居然用一台老式收音机重新拼装,接入监狱的智能化网络,继续玩转地球。这美国警方的面子叫他给扒的,真是搞笑便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我调侃着,:“你说,咱们这儿有这样的牛人么?”

张湛山颇为不屑的摇摇头:“这种人,到我们这儿立马进行思想改造,即使有能力犯错,也会有觉悟遏制这种犯错的冲动。美国人的思维,哪能适应中国的国情!”

我哈哈大笑,抚掌道:“所言极是!这下我就不担心了!”

走出监狱门外,停车场一溜儿黑色奥迪颇为扎眼。我欲出言相询,被滕华手势阻止,上了他车以后,他才开口道:“你*近性子有点急,不似你一贯的做派。干我们这一行,越是风波骤起,越要静水流深。先看环境,再行举止。刚刚在屋子里,张的心理防线已经被突破,为何仍有顾忌,显然除了摄像监控,还有录音设备。他心有顾忌,不可能在那种环境里吐露实情。于是我给了点暗示,偷塞了我的名片给他,希望他能在适当的时间来找我沟通。”

“呃,原来如此!”我望了望车外铅色的天空,想到一个问题让老猎手继续解惑:“您怎么知道那个警司就是南方人,好像就是从那以后整个节奏和氛围就被您调度掌控起来?”

“你念念他的名字!张—湛—山!有哪个北方人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么发音拗口的名字。还有体貌骨架,还有~~~~~这涉及好几个经验层面,综合下来有这个判断不难。”滕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你问他那个问题又有何用意呢?就为嘲讽他的优势继续打击他当时情境下溃不成军的自信?”

我隐隐感到些不自在,不知该如实作答呢还是虚晃一枪,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就如同X光机,老子第1次对自己的身材和脑力同时感到不自信。

第152-153章

“他们不是标榜人文关怀吗?我这个问题,其实跟案子也许没太大关系,却能看出这个体制下的治警模式。您看,如果真有所谓人性化管理、人文关怀贯彻到每个教改干部心目中,从认知上统一起‘警犯一体’的和谐理念,我那个预设对立立场的‘对我们有利还是对罪犯有利’的二元论语言圈套他根本就不会这么自然的钻进去,正确答案就应该是‘对管教改造有利对洗涤罪恶塑造新人有利’。张湛山这样的回答,说明我们的管理理念依然是野蛮粗暴居高临下的。恰如主席台上书面报告里的‘人民’,和现实生活里的‘人民’根本就是两回事,冠冕堂皇的场合捧得高高的,私下里呢,哼,就是脚底下的一坨~~~~”我愤愤然道,刻意让情绪激昂,避免滕华看出我另一层小心思——我身边就有个“超级黑客”,我自然希望有种相生相克的力量可以让我调度。

滕华却被这番言论打动,他感慨道:“是啊,我们这个民族,心底压抑的仇恨太多,对立心态、仇视眼光无处不在,总是陷入‘非黑即白’的极端。且不说警察和服刑犯,就是放到高墙外,官民对立、城乡对立、贫富对立问题日益突出和严重,你看网络上探讨一个简单的社会民生问题都会引发谩骂、诋毁、诅咒,甚至所谓的知识分子文化人也约架斗殴把这种丑陋蔓延至线下,人们不自觉地贴上或被贴上各种标签,真理的辩论较后就沦为一场站队游戏。体制的异化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社会心理学的浩渺理论也无法完全解读其原因。就拿我而言,能一头扎进书斋里不闻风雨声吗?学术商业化,为了钱;学术政治化,为了权;舟至流激处,岂能不湿衣?能在漩涡里勉力支撑着不落水,已算是独善其身了!”

“滕老师,您的学术研究和课题经费,也是有官方财政或者社会力量赞助的吧?”我听出点弦外之音,想起老板那句“朝中有人”的话来。没准,我能在滕华这里套出点我校和重庆方面的渊源来。——这像不像老虎嘴里去拔牙,我他妈有点活腻的意思?

果然我连虎须都没捋着,滕华反问我:“小马,你们村里的*、*是不是都由知青任教?你的社会视野很开阔嘛,启蒙老师是谁?”

“这个,这个我能否自夸一下,说就是自学成才么?爱看书,从小爱看书,看得杂了,想法也就多了。我们老师经常恶狠狠地表扬我,说我就是无人可控的野马,山中盛开的奇葩!”当高人的面我也不敢瞎编啊,想着赶紧用调侃、自嘲、玩笑话糊弄过去,你谎言里的细节越清晰,后续需要包裹的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那你知不知道,中国乡村的土壤是出产不了雅痞的!你的语言风格,我有时实在难以想象你的家庭环境。”滕华的老辣就在于,即使鱼不吞饵,他便大网撒来。

“您这,您这太抬举我了!我痞则痞矣,雅从何来啊!那个,明天晚上我父母据说会来看我,到时您认识一下,不就知道我爹娘是如何培养我的了吗?现在电视台深挖这类主题非常用心非常卖力啊!”我紧张地不知如何回应,赶紧把较后的护身符抛出来遮在脸上,心里一遍遍念叨着“看不见啊看不见”。

“电视台现在这类亲情主题造假严重啊!”滕华把头转向窗外,“从现在起你要跟着我寸步不离,这案子隐情重大,随时会有变化发生。我不希望你也有什么变故。”

我闻言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那老板给我安排的化妆易容计划岂非就此泡汤,老子这骨灰级影帝要眼睁睁地等着现场穿帮?

一路无语。滕华兀自望向窗外似在梳理案情,我也盘算着如何找借口脱身。回到*就有办法了——我自己这么安慰自己,可车子行驶了一阵,我却发现不是开往校园的路,正想问司机怎么回事,滕华面带微笑对我说道:“今晚就在我家住。你可以叫上钟情,一起来吃晚饭。”

我对此安排实在措手不及,心想着大内高手要是玩贴身紧逼,我这无名小卒还怎么盘带过人,只好奉旨闭嘴,外带无蛋可疼,没了心神一样地点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真要进去,吓脱裤子!

貌似驶进一个幽静小区快要达到目的地的时候,我鼓起勇气请示道:“我把傅家帅伤得挺重,能不能吃过饭后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说完潜下心来等滕华的反应,祈求他千万别看出我的小九九。我的如意算盘是这样的——见面假意致歉,但依然要质问为何要与芊芊发展这种羞辱我的关系,一语不合引发扭打,在过程中卖个破绽,在头脸上挂点小彩,为明天的亲情戏铺垫一个顺理成章的小高潮。少有担心的就是蟋蟀这种怂货能否被激发出一点血性,在我自缚双手自损技能自毁节操的状态下,扮演一回愤怒的小鸟,成全我这狗急跳墙的猪头。

滕华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微笑,说:“完全没必要。他老爸给他安排了很一等的静养病房,并告知我们,鉴于*近校园出这么多事情,给他儿子心理造成了很大伤害,这段时间拒绝同学探视,连我这个老师,都是李书记李大人卖的面子,出于案子侦破的理由才去见了一面。小马,话说我从教十余年,这么多届学生里面,也就你们寝室的学生个个是可供心理剖析的佳品。牛有财自不必说,人格两极分化严重;你的心理极度强悍,自控反控能力都是*,可又不知何时会突然松闸,感性达到峰值时干出点非理性的事儿;杨宇平呢,恰恰相反,心理极度脆弱,*出这些事正需要学生干部担当的时候,居然被吓得自动退学,死活不肯回来了!真不知当初这寝室长是怎么选上的!”

“杨宇平退学了?”我听闻此事感到既有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这么个内心格局逼仄的人,逃避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连献血都要硬着头皮才敢上,怎敢想象洋溢身边的生死情仇?“那丁擎呢?”

“丁擎状态也奇怪,感觉这两天总是鬼鬼祟祟的,他那些自创清新小情歌也不唱了,见人总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这跟他哥性格完全不一样。”

“哦,您也知道丁擎这个小癖好,这样的细节您得有多仔细才能捕捉到啊。难不成我们每个学生有何种行为特征您都抓得住、记得牢、看得破?”我又好笑又惊诧,幸亏这校园卧底生涯很快就要结束,否则四年下来我怎么活啊?

“年青人青春期期自我意识萌动,人之大欲凸显这是正常的。年年校园里都会出现在男女之情胯下之事方面显露才华的大神,以惊人的想象力和无下限的脑残精神宣扬他们的出类拔萃,在主旋律中唱出专属于他们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这在心理学范畴反而正常,《诗经》、《金瓶梅》都是经典嘛,那不就是古人中的丁擎之辈所创作流传的!现在网络上有个词怎么说的——‘淫才’啊!”滕华说得忍俊不禁,自己都笑起来,一时氛围大感轻松,我更是笑得长城内外此起彼伏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因为丁擎哪配得上“万绿丛中一点红”,他分明就是“万红丛中一点绿”嘛!

其实多年以后,我们应该怀念这喷溅着荷尔蒙的青春,不应嘲笑同龄人幼稚的冲动和无忌的表达。因为,这实在比啤酒肚下暗藏的猥琐要美好的多。当我抹去我笑出的泪水时,我深深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世故,已经过早地阉割了我的青春。

第154-155章

滕华的家整洁素雅,与我想象中完全一致。所有家具陈设井然有致,这个小世界显然在他的主人手中掌控有序调度得当,透出一种自然自在的理性之美来。让我拜倒的还有师母,这个容颜娟秀举止舒雅的女人,看来得益于心理大师的情趣滋养和呵护魔力,根本看不出这个年纪应呈现的衰败之势,我的钟情如果到这把年纪还能如此巧笑盼兮春风拂地,也不枉我这一生命运的多舛弥艰了。

师母做足了大家闺秀的所有礼数后就下厨备餐去了。我和滕华单独留在客厅,他让我打电话叫钟情过来。钟情说安排完*事务后马上赶来,显然她是滕家的熟客。我放下电话希望她手头的事情能尽快搞定,因为在这个一切都按大师所编排轨道运行的空间里,我犹若暂失法力的巫师,眼睁睁看着自己技能冷却,把“信春哥”念上一百遍也没用。

果然,滕华出大招了!他笑容和蔼地说:“你先吃点水果。放松点,要不看会儿影碟,我收藏有不少国外的犯罪惊悚片,你一定喜欢!”

又一个“你一定喜欢!”,滕华这贴标签的手段又来了,可我还不能不接受,因为这是事实啊。我讪笑着点点头,强自镇静道:“喜欢是喜欢,就是课业太紧,了解的不多。”

“这部《致命ID》看过吗?经典探讨分裂人格者心理的电影。导演从一开始就表现了不同人格之间的关系和厮杀,以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手法映射出一个分裂人格内心的世界。”滕华翻出这张影碟递过来,“剧情相当不错,但我更欣赏的是检方致力于找出那个犯罪人格的执着,换在国内直接就毙了,这种人性关怀上的差异曾让我震惊不已。”

滕华自然地侃侃而谈,我却如坐针毡,仿似要接过一个烫手的山芋,因为这部片子我看过。我要是承认吧,好像和马志刚的课余阅历不相符,我要是不承认吧,这个老家伙可是从头发丝都能发现踪迹的测谎大师。就在接过影碟的一瞬间我灵光闪现,从滕华话语后半段有意无意地剧透可以表明,他内心是判断我看过的,在这个地方,我尽量不要扯谎的好,只要不涉及根底,我全认了!你牛逼,你是阅人无数,但你总得承认芸芸众生会出产一两个天才吧!我遇上你是我倒霉,你遇上我是你福气!

“这个片子么,在入学以前就看过。一个人的身上就能有这么复杂的善恶爱恨,那种挣扎,那种逃离,让我印象深刻。人格分裂者的痛苦,实在是难以想象。有个作家说过,分裂,实在是一个可怕的词语。国家分裂了,会引发战争;家庭分裂了,那就是离异;一个民族心态分裂了,那就是无边的混乱和苦难。恰如朝鲜半岛上,不就存在一个精神分裂的社会么?”

“唔,你总能从小话题引申出大意义。我们难得有机会谈谈心,*,你能跟我说点实话吗?”滕华非常自然地坐了过来,我的针毡上仿佛被添了一块烙铁——钟情啊,我的女神,在叫春哥不应、求曾哥不灵的绝境里,你就不能节约点补妆的时间,赶紧来救我啊!

“您说,您想听哪些实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慢悠悠拿过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我去,上帝莫非你都要坑我,这苹果根本就不是伊甸园的品种,居然他妈是苦的!

我嚼着苹果调整坐姿,从脚尖到胸膛均朝向滕华,身体呈半打开状态,一只胳膊有意无意地搭在沙发扶肩上,手腕下垂,掌心朝地。没错,我展现的是一个放松、信任、愿意交流、不设心防的肢体语言,表明我此刻心底坦荡,毫不紧张。咀嚼苹果的动作能很好地掩盖我的面部表情,倘若交谈过程中出现我猝不及防的话题,脸部肌肉再细微的抽动你也无法归结为是酸了舌头还是咯了牙。

这个时刻我已经预想过千百遍,甚至在梦里也演习过被突击审讯的场景。我是不会轻易让命运的黑夜将我灭顶,我坚信我的智慧会在这无尽的等待中熠熠闪光。

“怎么说呢?钟情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孩子,所以几乎就拿她当做亲女儿看待。她和我在*里话不多,但在校外私下里交流很频繁,可以说无话不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滕华一开始就披露了一些我不为知的信息,表明他也是愿意跟我坦诚交流的,当然搞不好也是敲山震虎之策,意即:你跟钟情那点事,我全知道,包括你的言语、企图乃至阴谋。

“这我猜的出来。她连口头禅都跟您学,证明她在心中非常信任、敬重、甚至崇拜您,换了我有这么一位长辈,我也愿意万事向您请教。”毕竟我是你的学生,还不巧是*有天资的那一个,所以在看不见的太极推手里推挡几个回合,我胸前还是长满了成排的竹子。

“哦,这我倒没注意。哪句口头禅?”滕华笑着问,对我所发现的细节很感兴趣。

“你们都爱说‘怎么说’,不过区别在于,您是在一段话开始之前,她是穿插在交谈之中,这说明她仅仅是学舌而已,并没有跟上你语言组织里的节奏和逻辑,您说这句口头禅是为了通篇谈话定调掌眼,而她只是交谈过程中思维一时跟不上,用来停顿缓冲而已。她呀,目前也就蹭您点皮毛,根本未领会精髓。”同样一句话,每个人说出来的效果和意义都不同,别人说“老子如何如何”是色厉内荏,老子说“老子如何如何”叫实事求是,不可同日而语。

“呵呵,有意思。我倒是从来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你居然发现并分析出一些道理。不过人确实是这样,对身边亲近的人举止习惯、情绪变化等更容易忽略,不有很多自杀案例就是如此吗?亲人对其自杀前迹象毫无察觉从未起疑,到事发才猛然醒悟后悔不已。没办法,这就是人的心理弱点,非理性和知识可以克服。毕竟,一个人不能一辈子紧绷着一根弦去体察这个世界所有的风吹草动。你可真算有心啊,钟情*终跟你要成了,这居家过日子的看来要吃亏。”滕华话里话外的意思开始有点模棱两可琢磨不透,我暗中捏了一把汗。

“她吃啥亏啊,把我领导得服服帖帖,真把女人心思猜透了,受累的不是我们男人吗?一会儿师母出来我得好好问问,看看您在家算几把手。”我为自己的表现感到骄傲,在这样风雨欲来的压力下还能做出反击式的调侃。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钟情较大的苦恼是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用着急回答,干脆我来告诉你好了,因为你是假装不知道!她较大的苦恼,恰恰就是——猜不透你!”滕华的重火力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直奔我心窝而来。

第156-157章

“这可从何说起呢?我有什么猜不透的?不就一颗不甘命运勇闯前程发奋图强天天向上的屌丝心么。滕老师,钟情虽说能力出众,可终究也有小女孩心性,您可别把她跟我闹别扭时一些不着调的抱怨当真。”我满不在乎地咬下一大口,差点没把苹果核也吞下去。

“就这么简单?”滕华也随手拿起一个苹果把玩,“钟情的小性子我当然了解,但在你身上纠结的可不是细枝末节。这样好了,你不是总结概括能力很强吗?你倒是分析一下自我,三观是怎么形成的?”

“不会吧滕老师,”我那一大口苹果噎得我咽也不是,吐也不是,难受至极,“到您这儿吃个饭还得提前政治大考,这么宏大的题目您也不给留点复习时间划个核心什么的。当您的学生,即使三观未毁,也是节操一地啊!您是准备从根上考察我思想品德对吧,我向您家里的天花板保证,我绝没有虐恋家暴性冷淡的不健康基因。一会儿钟情来了,她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就是,反正我现在也没藏私房钱。”

“你会担心突击大考?马志刚同学难道不应该是应试教育的天才吗?来,背一段人生观的定义来听听。”滕华对我故作幽默的话题转移根本未予理睬,继续穷追猛打,看来我是躲不过去了。我放下苹果,冷冷道:

“要听教科书上的还是我自己定义的?”

“你觉得哪个我会给高分呢?”

“那好,我明白了。我先给您一段话,您一定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洗耳恭听。”

“其实人跟树是一样的,越是向往高处的阳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那人为何不做鸟儿,即可展翅飞翔,又能沐浴阳光?”

“不是所有的鸟儿都能学会飞翔,不是所有的鱼儿都能生活在同一片海洋。不是所有的小草都甘心被践踏,不是所有的穷学生都能做马志刚。”

“钟情猜不透的,就是你这种可怕的自负和倔强。好吧,你终于承认你心底有黑暗,可你知不知道,把人比作树的这句名言是出自哪位大哲学家?”

“我当然知道,是尼采。”我不等滕华开口,继续抢答:“我当然更知道,你接着要说,可惜尼采疯了,他还爱上过自己的妹妹。我不会爱上自己的妹妹,因为我没有。尼采是疯了,可二战的时候,整个世界都疯了,你能说,他看清世界的方式不正常?”

“他看清世界的方式正不正常,我不做评价。你看清世界的方式才是我眼下要关心的,而且这种看似偏激又具备逻辑推导的方式你是怎么得来的?”

“因为有人想遮住我双眼,可我依然能看见;有人想蒙住我耳朵,我依然能听见;有人想壅滞我心路,我依然愿前行。这现实有多少惊心动魄的荒唐试图掩盖更多这风起云涌的愚蠢,我如何不可将原始蛮荒的欲望对抗这血盆大口的教化。正所谓肉食者说:乖,快跳到碗里来!我的回答:呸!你才到碗里去!”

“难道我要接上一句,——你就不能换个大点的碗吗?这画面较后就和谐了。”滕华也放下苹果,似乎参透了我为何把上帝看做无良商贩。“你是知道*要让你做一场校园公开演讲,到我这儿来背演讲稿来了是吗?”

“演讲稿?想必校方都给我准备好了,如果没猜错,十有八九还是丁擘丁大主席执笔的。”

“那这安排好的光荣之路,你是想去呢还是不想去呢?”

“这个时代如果真能给我一次说真话的机会,我怎么会轻易放弃呢?”我望向滕华眸若寒星深不见底的眼睛,仿佛能听见自己破茧而出的撕裂声:“您说,我能吗?”

屋子里的空气十分沉重,似乎把两个男人凝固成了石膏。外面的天空下起了冰冷的雨,钟情仿佛仍远在一万公里。

良久,滕华抬头看着客厅的吊灯说:“马志刚,你终究是离家太久了!待会儿好好品尝这顿家常饭,看看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的味道。我知道你的心离家不远,让我帮你一起逾越这封锁线。”

此刻,我已经明白自己万无再耍小聪明的可能,正要苦笑着交待自己真实身份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钟情小脸通红的来到了,师母开门后两个女人亲热得像闺蜜一样又抱又跳又笑的,屋里的热度瞬间点燃,两座表情严峻的石膏像在这样欢乐的情境下显得很白痴,滕华尴尬地对我努努嘴,“你跟钟情说会话儿。马上要开饭了,少说那些添堵影响胃口的事情。”

钟情俏皮地拉起我的手进了书房,很有“自来熟”的劲儿,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她的小手胡噜着我的眉间说:“老皱着眉干嘛?事情进展不顺利?先放一放,你太累了,我都心疼了。”

“外面很冷吧。”我捉过她的手捂着,“我希望这个冬天能快点过去,有阳光温暖着的青春,有前方铺展开的转身,还有,你一如既往的信任。”

“你怎么了?多难得你开口说这文艺腔啊,男人的甜言蜜语可多半是准备撒谎呢!你要对我说谎吗?”钟情半调皮半认真地抿着嘴唇说道:“说的不如唱的好听,你倒不如唱那首*的《说谎》给我听。”

“我才不要。清唱很难听的。”我没心情继续文艺下去。

“不嘛,谁不知道你一把好嗓子。快点,要不然,哼,我去厨房拿平底锅了啊!”钟情以狼堡女主人的身份大施淫威。

我苦笑着摇摇头,就着窗外尚算和谐的雨滴声,轻轻哼唱起来。

我没有什么阴影魔障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又不脆弱

何况那算什么伤

反正爱情不就都这样

我没有说谎

我何必说谎

你懂我的  我对你从来就不会假装

我哪有说谎 请别以为你有多难忘

笑是真的不是我逞强

我没有说谎

我何必说谎

你知道的 我缺点之一就是很健忘

我哪有说谎是很感谢今晚的相伴

但我竟然有些不习惯 

我没有说谎

我何必说谎

爱一个人没爱到难道就会怎么样

别说我说谎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

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我没有说谎

是爱情说谎

它带你来骗我说 渴望的有可能有希望

我没有说谎

祝你做个幸福的新娘 我的心事请你全遗忘

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以前从未细致体会过的歌词,在今夜淅沥的雨声和爱人柔情的注目下,竟然如此清晰而贴切地击中我心中那从未痊愈过的伤!爱情是无法用谎言维系的,即使破茧成蝶的我奋力振翅,也飞不过那片海洋!

这*,请允许我对你说较后一次谎,我决定离开你并把你遗忘。于是今后每*,我会带着这谎言所包裹的痛生活。痛不是因为失去你,而是失去你之后无法忘记。

第158-159章

钟情见我流泪不由慌乱起来,跟我交往以后这是第1次看见我坦露我的脆弱,她急切地摇晃着我的手宽慰说:“不唱了不唱了,我也没说有多难听呀,你干嘛伤心成这样?”

“明明就是太好听了好不好,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我强忍着痛要收住这情感之缰。

“那,那就好听!”原来眼泪真是上帝的馈赠,钟情这时候什么都愿意顺着我的话茬,“你被哪句歌词感动到了?据词作者施人诚讲,他创作的时候也是全程流泪呢。但我豪放自强的小马哥也能细腻成这样,我得好好探究一下这歌词的蕴意了。”

“别害我之后又来捧我,外面淋点小雨还不够,非要到我这儿再找点湿润。这下你痛快啦,满足啦。”

“我太满足了我!”钟情猛的紧紧抱住我,“人说一个女孩*需要铭记的时刻有两个,一次是只会流泪的男孩为她流了血,还有,就是只会流血的男人为她流了泪!”

我的心“怦怦”作响,怀中这唇绽绯云靥笑春桃,酥胸如雪楚楚纤腰,曾是我死都不愿放手的温柔乡啊。可现在,我再也无法贪恋这交汇时的光芒,从此踏上另一条只属于我的路。我艰难地把她推开,说:“一个女孩*需要的不是铭记别人偶尔给予的感动,而是一定要有自己幸福的能力,要有别人没法拿走的东西,这很重要。”

“别人能拿走什么,我不有你帮我要回来么!除非,除非你自己要走?怎么,怎么你要走?”钟情呼吸急促起来,大眼睛忽闪着难以置信的波光。

“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你爱错了一个人?”我权衡再三,决定多少给些暗示给她,即使晚餐吃得闷闷不乐,总比一个醒来后堪比世界崩塌的明日要好。

“你爱我,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不错的人;但我爱你,哪怕你是那个错的人!”钟情用猝不及防的热吻堵住了我的嘴,我无力抵抗地闭上双眼——你交付的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这点时间怎够我一读再读,这是一场怎样疯狂的迷醉啊,这又是怎样一场终将幻灭的梦!

门外传来滕华的声音:“出来吃饭!”你看,梦境就是如此易碎,饭点儿就能轻易把旖旎击溃!

钟情不情不愿地把我松开,临出门半嗔半怨瞪我一眼道:“马志刚你给我记住,即使你那儿历尽千帆,我这里始终是爱河难渡!”可这么甜蜜的情话依然无法粘补我稀碎稀碎的心,我长叹一口气,我记住又有何用,我不是马志刚啊!

四人落座,菜肴精致且丰盛。我居然斗胆向滕华提出个要求:“滕老师,您这儿有酒吗?咱俩整两口?”

滕华点点头,说:“好酒家里倒是有,我量浅不常喝。不过这事儿我可不算领导,有没有口福你得征求两位女士意见了。”

“那不行!”钟情白我一眼,“这刚从医院出来多大一会儿,不管着点儿发展下去真成酒鬼了。师母还是您调教得好,一看滕老师这份相敬如宾就知道这种原则问题上您把关得当,我可得多学着点儿。”

我只好郁闷于刚才没有鼓足余勇彻底了断换取自由身,所以说任何谎言究其本质都是一种束缚,哪怕他是善意的。

就在钟情其乐融融我却心事重重的说笑间,又传来了清脆的门铃声。从滕华微一皱眉略一思索的神情中,我猜测晚餐并无再邀请其他客人。门外是谁?我不自觉地放下筷子,看着滕华起身去迎接这位不速之客。

门外的人居然我也认识,他就是——张湛山!

还没被请进屋,张湛山神色十分怪异,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个纸牌,纸牌上书一个大大的“静”字!然后恭恭敬敬却又蹑手蹑脚地随滕华进了屋,这过程中一直急切而又滑稽地把那个“静”字朝我们不停的晃着,简直让我们怀疑他是否来错了地方,莫非你原本是个要去看*或*的狂热歌迷?

接下来的手势我们倒是一下就看懂了,张湛山示意我们把随身的移动通讯工具都拿出来交给他。滕华瞄了瞄他认真的神态,第1个把手机递给他,我们也如斯照办。只见张麻利地关机、卸卡、取电池,完了直奔洗手间把四台手机用湿毛巾裹住,回来后长吁一口气,仿佛他刚刚处理了四具不明外星生物的尸体。

“我这迫不得已啊,诸位见谅,打搅你们用餐了。领导,我们借一步说话?”张湛山此行目的滕华和我自然是心里跟明镜似的,撂下两个兴致全无但知书达理的女领导,我们三人躲进书房里去激荡风云。

“我名片上没注明家庭住址,你是怎么找到的?”滕华进屋第1句话就是搞清楚他所能想到的逻辑疑点。

“兹事体大,我必须小心行事。否则,在监狱那头我就向您交底了。这件事,涉及市高层一等别的领导,我不敢确定您的电话是否被监听。所以电话我是万万不能打的。”张湛山抹了一把脸,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继续说:“好在我留神您出门上的车,记住车牌号了。下班后我回原单位用设备调取了交通行驶监控记录,拼凑还原出路线图找到您这儿的。出此下策,望您理解万岁啊!”

“你都不在那个系统了,监控设备你想用就用?”滕华多少有些愠怒,在他看来公权私用已经随意到这个地步,难以理解,更妄谈万岁。“公民隐私不容侵犯,执法者怎能不守底线呢?”

“这算什么,还有派出所的同事跟所谓社会上一些私家侦探所合作,专为婚外情案件查询身份证使用记录,像宾馆开房、飞机航班、出入境记录等资料都可以买卖。我这人情帐,性质没那么恶劣吧。”张湛山对滕华的不理解表示不理解。

“那你追踪到这个小区,也不清楚我具体门牌号啊?”滕华此语一出,我便十分无奈的摇摇头——您确实是个武林高手,但这门第正宗却太小瞧也太轻视我们江湖旁门左道了,都不用提张湛山的警官身份,就我随意使点鬼蜮伎俩也能从物业公司套出你具体地址来,说不定还附带点婆媳姑丈的家庭八卦。这一问问的,*您高手名宿的身份,这科班教育的局限性不得不让我大感遗憾。

果然,张湛山也不想纠缠于这些小细节,他耸耸肩道:“这个么我自然有办法。您别生气,我尽快找到您,不就为澄清案子吗?您*一语点醒我,我必须全力配合您。这过程中耍点小聪明,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不受干扰甚至打击报复啊!”

“我看你不只有点小聪明,还是具备政治智慧的,看得清立场,分得清是非。”滕华缓和下来,显然更关心案情真相,“你到我这儿这么费劲,又调监控又拆手机的,总不至于继续演戏。我们潜在的对手有那么可怕吗?”

“正像您判断的那样,一个大活人不到72*就被逼死了,这种势力我能不感到害怕吗?”张湛山抬起头望向窗外,雨声渐停暗夜骤静,我知道真相正一步步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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