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启示录｜LK的倒下，是偶然的吗？

写在前面：过往四十年，中国创造了全球主要经济体罕见的繁荣时长，包括房地产在内的大批行业迅猛增长，诞生了一批了不起的公司，并贡献了大量的商业经典案例。只是，这些案例并非都是“成功”的，或者说，有的“成功”只是暂时的，随之而来的是坍塌。

攸克君选择了近几年的一些商业案例进行剖析，虽然它们的主营业务大都与房地产无关，但商业发展到一定境界，都是相通的，我们希望借此能给房地产从业人员若干启迪。

本专栏将不定期发出。有何建议，请于后台留言。

经过6次熔断，*终定格于1.38美元，市值3.47亿美元。

这是美国时间2020年6月26日，纳斯达克，股票简称LK，对，它就是luckin coffee的简称，中文名，瑞幸咖啡。

这个日子，从2020年1月17日，撞及51.38美元、市值123亿美元的顶点（以6月26日的市值为基准，低于世茂集团，超过了绿地、华夏幸福、新城控股）跌落，只用了5个月零9天。

再往前推5个月，2019年5月17日，瑞幸咖啡在纳斯达克挂牌。

根据纳斯达克的决定，6月29日起，瑞幸咖啡停牌，进入摘牌秒读时间。

从2018年1月1日试运行，到正式上市，只用了18个月，瑞幸咖啡创造了中国企业赴美上市的*快速度。

那是创始人陆正耀人生*光的时刻。据说，上市前的几次融资，包括中国*著名PE在内的各路投资机构纷至踏来，根本没法满足他们的需求。那时圈内都知道，就像深圳买房打新中签即赚一样，只要能入局LK，必定大赚。参与A轮B轮融资的，基本都是陆正耀风投朋友圈的老人，中金只在第二轮跟投了一部分。但分肉必然不均，“老陆得罪了不少人” ，其中有的背景相当深厚。

在今年1月31日之前如期出逃的投资基金，才称得上是大赚。

根据浑水公司当日发表的做空报告，大钲资本（Centurium Capital）通过可转换债券和股票发行减持了3840万股，持股比例从14.06%下降至12.15%，套现2.32亿美元，收回了全部投资。大钲资本是A轮和B轮的投资方，创始人黎辉是陆正耀的老朋友。

减持很正常，只是减持的时机很微妙：大钲资本是在今年1月瑞幸咖啡增发的时候套现的。那段时间，与融资的节奏相呼应，瑞幸咖啡的股价迭创新高。

同是A轮和B轮投资机构的GIC（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在一季度减持了瑞幸咖啡409万股。

*赚的，应该还是瑞幸咖啡的管理层。确如陆正耀所称，管理层从未出售过该公司的一股股票，只是他们套现的方式更隐蔽狡猾罢了。根据浑水公司的报告，董事长陆正耀、原CEO钱治亚以及陆正耀的姐姐，质押股份总数占其拥有的全部股份的49.1%。套现了多少呢？有人说是10多亿美元。

拿到其质押股票的瑞信等发贷银行，动作还算及时，4月3日后通过抛售股票回收了约2.1亿美元；另外还有3.2亿美元（贷款）只有靠司法拍卖陆正耀等的公司资产来追偿了。

剩下的，就是“比惨”了。

*厉害的应该是一家叫做Capital Research Global Investors的投资基金（简称CRGI），它在去年底排在机构股东*位，持有瑞幸咖啡6032万股股票，它是在LK上市后逐步买入的；今年1月，正是瑞幸咖啡股价*的时期，它还以平均每股32.49美元价格，增持了1120万股，截至2020年1月31日，Capital Research累计持有瑞幸咖啡达7152万股股票。顺便一提，那时还有美国的垃圾研究机构推荐LK，上调它的价位到56美元。股市里不靠谱的大嘴哪里都有。

4月2日瑞幸咖啡东窗事发，CRGI拼命割肉，两个月时间也只卖掉2500万股。截至2019年5月31日，它仍持有46319552股A类普通股。其时总市值大概已跌去五分之四。到6月29日停牌前，这家公司要在不足1个月的交易时间内全部清仓这4600多万股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粗略估计，损失以10亿美元计。

顺便说一下，中金第二轮跟投瑞幸咖啡，投后估值是22亿美元。如果中金6月26日前没跑掉，也被深埋。

攸克君身边也有两位朋友是瑞幸咖啡的散户投资者。攸克君由于工作关系陪客人喝过几杯小蓝杯，跟大多数人一样对它的口味“不习惯”，但这实属正常，*的困惑是看不清瑞幸咖啡的商业模式：这种补贴推广的咖啡究竟能持续多久？攸克君对那两位朋友说：你要买它的股票就是风险投资了。他们割肉后，又劝导他们跟前面讲到的机构投资者比较：中金的操盘手都是精英，它不一样被套吗？

这两位朋友，一位亏损了10多万人民币，一位亏损了20多万人民币，对于亏损倒是能接受，不管是A股还是美股，炒股嘛总是有亏有盈，他们不能接受的是亏损的原因：公司恶意作假。

虽然2月初否认了浑水公司的做空报告，但4月2日晚间，瑞幸咖啡在各方压力下不得不“自爆”：承认2019年二季度至四季度内存在伪造交易行为，涉及销售额22亿元人民币。

据媒体推算，这个数字相当于其全年营收的43%。这就好比说，有家上市房企去年1000亿营收，其中430亿是虚构的，实际只有570亿。这多么令人震惊！

瑞幸从去年二季度就开始造假，也就是说，上市前就造假了。如果说，上市前造假，是为了尽快上市，尽快圈钱，那它上市后为什么还要继续造假？

为了继续融资。2020年1月，增发融资达7.5亿美元。但上市募资的几亿美元，2019年都没花完，加上上市前的融资，账上还趴着逾10亿美元，为啥还要继续融资？

只有一个目的：为了推高股价（市值），让早期投资者和管理层尽快套现。这正是黎辉和陆正耀等人后来所做的事情。

正所谓动机卑鄙，手法恶劣，瑞幸咖啡不退市，中美人民绝不答应。

但退市就算完事了？

据说，已有多个律所正在发起针对LK和陆正耀的诉讼索赔，总额可能高达110亿美元。这也是造假公司应得的。不过，程序漫长，美国这种民事索赔一般都会以和解告终，而达成和解的赔偿额也会在公司承受范围内。

然后呢？前面两位朋友异口同声地说：必须追究陆正耀的刑事责任！

4月2日晚间公告，瑞幸咖啡董事会甩出了一只替罪羊，COO刘剑，随后又解除了CEO钱治亚的职务。但即使是像前述散户朋友也知道，没有陆正耀主要决策人员的默认、授意，不可能出现如此大规模有计划有预谋的财务造假。陆正耀难辞其咎。

陆正耀通过资本运作，已经从瑞幸咖啡和神州租车套现数十亿元，即使天价赔偿，也是应该的。但可能还不够偿还投资者损失的十分之一。

对这种猖狂的造假行为，除了惩罚性赔偿，还要追究以陆正耀为代表的管理层的刑事责任，不仅必要，而且应当。美股是有先例的。

*著名的是美国安然公司造假案。前首席会计师Richard Causey被以证券欺诈罪被判刑7年，同时被处以125万美元的罚金；安然公司创始人、前董事长肯尼思·莱被罚9000万美元，判刑45年，后因心脏病在2006年死亡；安然公司前首席执行官杰弗里·斯基林被判24年零4个月监禁，还要向投资者支付4500万美元赔偿和缴纳1.83亿美元的财产赔偿金。安然公司财务造假的帮凶、原五大会计事务所之一的安德信因此破产，世界“五大”从此变成“四大”。连其投行花旗集团、摩根大通、美洲银行也被迫向安然破产的受害者分别支付20亿、22亿和6900万美元的赔偿金。

这种处罚，也应适用于中国资本市场，包括A股和港股，尤其是A股。

A股上市公司的造假现象，可谓广泛而持久。几位在财经媒体工作的朋友不止一次对攸克君说，让他们排队，隔一个抓一个（造假），肯定有漏网的。

近两年揭露的，*令人发指的造假公司，可能要数康得新（002450.S）与康美药业（600518.SH）。

◆康得新在2015-2018年虚构利润总额达119亿元，而它这四年累计实际利润才72亿元。

◆康美药业，2016年-2018年，3年虚增营收275亿，虚增利润39亿，虚增货币资金886亿，虚增资产36亿，控股股东占用资金116亿。

这两家公司，一家正处于退市倒计时，一家也很大可能要退市。

A股的违法成本很低，行政处罚的罚款额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所谓对管理人员的市场禁入更多是象征性的，投资者索赔极为艰难。那么，这种极端恶劣的作假行为，只有严厉的刑事处罚才可算是“罚当其罪”。康美药业造假的相关责任人已被移送公安机关，康得新管理层被追究刑责也是迟早的事。

一位财经媒体朋友谈起康美药业，话语间仍难掩愤怒：康美药业被揭露出来的时候，当地政府还禁止（当地）媒体报道！这种公司作恶多端到了如此地步，它们还要保护！

这位朋友问：你有没有发现，2015年以来，调查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行为的媒体文章，大幅减少？成本高昂的媒体调查稿不被鼓励生产，价值得不到尊重，舆论生态严重扭曲。靠证监会启用卫星监测来坐实獐子岛的造假行为，科技手段固然很好，但它不是万能的，也不可能替代第三方监督调查工作。所以，对媒体（包括自媒体）偶尔来之不易生产的调查性文章，投资者和公众应更加尊重，个别瑕疵应该抱以善意的理解，而不是吹毛求疵，甚至阴谋论。

瑞幸咖啡的作假，不是偶然的，康美药业的作假，不是偶然的，康得新的作假，不是偶然的，它们是畸形资本生态必然要生长出来的恶之花。

瑞幸咖啡的倒下，以及康美药业和康得新的倒下，是偶然的。大量的瑞幸、“两康”们仍安然无恙。瑞幸咖啡的造假是做空机构的报告揭露出来的，“两康”前赴后继有大批质疑文章，包括注册会计师、上市公司研究者和社交媒体作者，但遗憾的是，所谓的主流媒体包括财经媒体，在其中并没有起到重要作用。至于公司所在的当地政府部门，没有出手拦截就算很友好了；而监管部门的事后调查、追责，不过是尽其本分罢了。

我们声讨瑞幸咖啡和“两康”，除了惩罚性赔偿，还强烈要求追究陆正耀、钟玉、马兴田的刑事责任，只是为了防止更恶劣的LK们出现，即使不能完全避免，至少也要发出一点点的震慑，虽然这样的声讨很微弱，很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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